中国文化出海，不是靠一款游戏、一家公司、一个行业就能完成的。
——女同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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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地，《黑神话：悟空》成为了游戏平台Steam全球周销量冠军，并在美国、新加坡、泰国、加拿大、巴西、意大利等12个国家霸榜。甚至在朝鲜，都有一个预下载用户。
截至北京时间2024年8月23日21点，《黑神话：悟空》全平台销量已超过1000万套。
外媒铺天盖地的新闻，加上各国玩家的试玩反应传遍各大视频平台，作为中国的第一款单机游戏，《黑神话：悟空》的影响力可谓空前。而中国的文化瑰宝也通过游戏实现了文化输出，甚至随着游戏引发的现象级热潮形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国际影响力。
的确，对外国玩家来说，这是他们首次对一款中国单机游戏展现如此高热情的关注。他们一边求助读哪个版本的《西游记》比较好，一边在油管看英文版《西游记》电视剧恶补。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毛宁8月21日在主持例行记者会时候，有记者问到“如何看待这款游戏的影响”，她回答：
“感谢你让我关注到这款游戏。从名字看，这款游戏取材于中国古典文学名著《西游记》，我想这也反映了中国文化的吸引力。”
4年低调努力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游戏出圈，文化出海。
中国文化，像悟空、像诸多天命人一样，再一次让世界看见。
01
让全世界看见西游
对中国人来说，《黑神话：悟空》所带来的自豪感不言而喻：
“我在埃及当刺客，在异世界当猎魔人，当猎龙者，当骑士，什么都当了。
现在我终于看到一丝希望，我能回自己国家的异世界当猴哥。”
在过去漫长的时间里，中国玩家总是在游戏界面中适应着游戏里的英文、日文，或者繁体中文（很多游戏没有简中汉化）。
所以当屏幕中弹出的界面、字幕都是中文，当听到的所有配音都是国语，当背景故事是所有中国人耳熟能详的《西游记》，当连游戏通关后的制作人员名单也都是中文名时，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仿佛“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终于吐出胸腔那一口气”的感受。
从另一个视角来看，《黑神话：悟空》所带来的影响自然不仅如此。
长期以来，3A游戏被欧美垄断，理解海外游戏的故事背景、文化背景是国内玩家的必修课。而现在，轮到了海外玩家学习《西游记》，了解中国文化的魅力，看见西游世界的奇幻——
《黑神话：悟空》中的BGM就极有文化特色，有让人听到就会为之一颤的佛教音乐和电子音乐结合的《往生咒》；有极具古典特质的《壁上观》，还有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熊竹英弹奏及表演的、声声入心的陕北说书......
“黄风岭，八百里，曾是关外富饶地。一朝鼠患凭空起，乌烟瘴气渺人迹。”
“头上烈日尾巴凉，正经衣冠烂肚䑋。满嘴仁义荒唐尽，狼心狗肺命还长。且莫慌，且莫慌，这山中鼠辈杀不光。且慢走，且慢走，再走怕你也无头。甭急，甭急！无生有，莫强求，方便法门鬼见愁。”
“世人都爱拼利害，偏偏破门敲不开。神风奇术蔽日月，三昧妙法障山海。”
同时，作为一款来自中国的游戏，《黑神话：悟空》展现在全球玩家面前时，一些特定名词都以汉语拼音呈现——
悟空的翻译不是monkey king而是Wu kong；
金箍棒不是golden stick而是Jingubang；
妖怪不是monster而是yaoguai；
龙不是Dragon而是Loong；
......
这种“不译”的方式，在以一种“我不去就你，请你来就我”的方式，实现着自己的文化输出。如同韩剧中的泡菜，最后成为了英语中的常用词汇“kimchi”一样。
一夜之间被刷屏的各种中国名胜古迹，也随着《黑神话：悟空》的精美制作，被带到了世界玩家的面前——
摩崖石刻上的颜体《金刚经》、北方大地伫立的西夏文石碑，山西晋城玉皇庙的二十八星宿彩塑，陕西蓝田水月庵的小西天，四川资阳安岳县茗山寺的毗卢佛像，重庆大足石刻的地狱变相、西方净土变相、护法神龛……里面令人惊叹的每一帧画面，都在向世界宣示着自己的魅力。
图源：B站@云狗君
《黑神话：悟空》中的游戏哲学也成为了中国文化的某种延续，在游戏中共有六个章节，分别对应佛教中的“六根”“六识”：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意根；而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是要玩家看破这六种欲望，才能抵达终点。
而且，你看游戏剧情，能看到众生皆苦，人人都有自己的爱恨贪嗔痴；你玩不同角色，能感到不是非黑即白非正义即邪恶，个个角色有自己的复杂；你走西行之路，能发现正如游戏有不同结局，直面天命的后续，不同人也不同果......
每个人都能从中解读出不同的涵义，而这个涵义背后的价值观，不再是被欧美游戏所垄断的个人英雄主义，而是有着浪漫色彩的中式哲学。
更不用谈游戏里我们原本就熟悉的设定。比如游戏的存档方式：悟空取下毫毛，变成香烛，甩灭明火，左手上香；然后尘烟拂去，金佛流苏，蛛丝网落，枯木逢春，冰雪消融。再如游戏的头目有81个，对应了81难。无法通关时，玩家可以翻开游戏的官方设定攻略集——《西游记》。由于游戏的每个妖怪都按照原著描写设计，因此原著里悟空的破局之法，放在游戏里同样适用。
所以对外国玩家来说，悟空带他们直面天命；
对中国玩家来说，则是重走西游。
正如B站一位游戏区的up主感慨：“这是中国玩家独有的天命傍身。攻略就埋在你的记忆中，穿越几十年的时光，来到今天助你一臂之力。这次西行，无需再请佛祖帮忙，因为能帮你的佛，一直就在自己心中。”
有华侨朋友在外网留言区写下了自己的热泪盈眶——
外国朋友在界面里寻找将系统默认中文改成英语的设置，我坐在旁边，开始不厌其烦地“科普”：这是我小时候看的《西游记》、这是中国的《西游记》、《七龙珠》里悟空原型是孙悟空、孙悟空是我们的齐天大圣、金箍不是皇冠而是束缚......
这一刻，我等待了太久。
02
不容忽视的文化输出
熟悉游戏行业的人可能知道，《黑神话：悟空》主创冯骥是2007年那篇著名万字檄文《谁谋杀了我们的游戏》一文的作者。檄文里，他吐槽像自己一样的游戏策划做游戏只想着怎么让用户花钱，而不是做好游戏。
而《黑神话：悟空》，是他用自己对于优秀游戏的理解以及对游戏文化的执念所驱动出来的。他坚持游戏是和电影、音乐、戏剧一样的文化艺术表现形式，他的坚持最终也让《黑神话：悟空》成为了“优秀文化产品”。
在过去，很多海外文化、历史名城都随着游戏的出圈而得到深度传播，有博主分享——
想在欧洲/埃及旅游：
想在日本旅游：
想在美国旅游：
想在以前的美国旅游：
想在未来的美国旅游：
想在斯拉夫神话里旅游：
在希腊/北欧神话里旅游：
像《刺客信条：起源》的故事发生在古埃及。游戏在开发前，制作团队专门召集了一批历史学者和古埃及文化专家，用了整整四年时间为开发团队讲解古埃及文化；法国游戏开发商育碧曾完整扫描过巴黎圣母院全景，并将其搬入到《刺客信条：起源》中，要知道，在巴黎圣母院被烧毁后，就是参考《刺客信条：起源》里的模型对其进行修复。
《刺客信条：起源》巴黎圣母院
当然，游戏只是文化输出媒介的一种，更为大众的是我们常见的音乐、电影、剧集、综艺等。例如韩剧一直是韩国输出文化的重要手段之一，所以我们能在韩剧里看到诸如泡菜、泡面、韩服等具备记忆点的标签。
除此之外，韩国也会通过韩剧强化韩国民众的民族自豪感，所以你会在《请回答1988》中看到德善成为1988年汉城奥运会乌干达代表团的入场礼仪小姐，你会在《背着善载跑》里看到游泳夺冠的朴泰桓......而我们作为韩剧的海外观众，自然而然就被“科普”到了一些信息。
《请回答1988》
再比如文化输出最盛的美国。从小时候我们看的《狮子王》《小马王》等经典动画电影中，我们对独立、自由产生了向往，从漫威的超级英雄系列电影中，看到了个人英雄主义。
随后，能看到强调女性主义的《冰雪奇缘》推翻了过去关于公主只能与王子结伴度过美好余生的童话，电影里的Elsa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无数的孩子与大人：我们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们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甚至连最近巴黎奥运会开幕式备受争议的涉及LGBT、种族平等等政治正确的输出，也弥漫在了当今美国文化输出的作品之中，诸如黑色人种演绎的小美人鱼、棕色人种演绎的白雪公主等等。
所谓被什么样的文化作品所包围，自然被什么样的价值观甚至意识形态所影响，而这样的影响往往才是深远的、长久的、撼动的。这也是为什么总说，文化输出能力是一个国家的软实力，是衡量该国综合国力的重要标志。
迪士尼《花木兰》
我们的确有自己深厚的文化以及价值体系，但我们或许在过去并未意识到，这些瑰宝仅仅放在自己手里是不够的，我们还需要向外走出去，去做好属于我们的“文化阐释权”，但在过去，我们不仅自己的出不去，也没法借别人的出去（或许迪士尼的《花木兰》是，但为什么不是我们自己的《花木兰》呢？）。
自己的文化自己不传播，就会被别人传播。
比如日本游戏厂商光荣推出的《三国志》《三国无双》系列，对世界游戏玩家、产业都有着深刻的影响，但我们自己都知道，“三国”是中国的IP。再比如《黑神话：悟空》爆火后，外国玩家常常发出的疑惑：这个悟空是鸟山明的悟空吗？其实也产生于这样的逻辑。
鸟山明《七龙珠》悟空
当然，日本也有很好的价值输出，比如宫崎骏通过《起风了》（片中主角二战期间日本零式战斗机设计师堀越二郎反对战争）等作品，批判20世纪30年代日本战争狂潮的文化议题，反对战争，呼吁和平。
这让日本国内反战人士，产生深深认同感，让世界各地喜爱宫崎骏作品的民众，对日本国家的反战形象有所改观。
宫崎骏《起风了》
所以我们会发现，中国人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文化、进行强有力的文化输出，时不我待。
文化壁垒固然带来了阻力，成功的文化输出也的确有运气、机会的成分，但这并不绝对。
在文化输出这件事上，有时真的需要有如《黑神话：悟空》制作人冯骥所说的“务实的理想主义”：
“永无止境，永不自满，每天在做具体的事，在做具体而且困难的事情，永远这样，直到死在路上。”
03
树林都在轻声呼唤谁的姓名
有媒体说，《黑神话：悟空》是一款征服世界的中国游戏。
但我其实并不喜欢这个说法。我们不需要征服任何玩家，也不需要征服世界，更不需要赢过谁，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当你足够发光，关注自然就会向我们走来。
而我们要做好的事，就是“文化输出”。
在过去几年，中国的各种剧集也因为自身制作的优良走出了国门，迈向了海外。例如被我们拿着放大镜观看的《甄嬛传》，不仅在中国爆火，后续也被翻译成各种语言版本，在日本、新加坡、马来西亚、美国等国家播出。
《甄嬛传》海外版
赵露思主演的《偷偷藏不住》在东南亚地区引发了对中国娱乐圈的追逐热潮，佘诗曼的《新闻女王》则在海外用户心中植根了一种独属中国女性的形象。甚至会有海外学生，会因为《新闻女王》的影响，选择来到中国大学学习新闻传播。
但我们知道，我们有的好东西一定不止这些，我们有着太多的珍宝，那些珍宝在我们的历史里、文化里、口口相传里，那些珍宝，都在我们血液里。
所以这一次，我们为《黑神话：悟空》高兴，高兴的不仅在于：它成功地文化出海，更在于，它在一个又一个、一代又一代国人的心中，种下了一个种子——
如果一个孩子还在上小学，他看到有一款《黑神话：悟空》，他或许会想：以后，我也要做这么牛的东西，以后我也要让中国的文化走向全世界。
从这个角度来说，“天命人”可以是神话里的一只猴子，也可以是封神榜里的一位英雄，也可以是大唐盛世中的一个诗人；
也可以是，你。
因为所谓的天命，并不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宿命论说，而是你愿意做一个务实的理想主义者，埋首努力多年，抵抗很多诱惑，克服无数困难，只为了让自己离理想更近一点。
中国文化出海，不是靠一款游戏、一家公司、一个行业就能完成的。
靠的是，一个个如黑神话团队一样务实的理想主义者们。
我们深厚的文化“家底”，也正等待着一位位务实的理想主义者来开采发掘，当然，我们也希望在逐利的现实之下，这些理想主义者们，都不会被辜负（喊一句：请支持正版）。
《黑神话：悟空》美术负责人杨奇在决定做这款游戏，前去开会的那个晚上，发了条微博：
“新的一年开始作大死，
入行10年仿佛就是等待这一天。
半夜出门开会，
整个小区的树林都在轻声呼唤我的名字。”
而在未来，树林轻声呼唤的，又会有着谁的姓名？
参考资料：
1、南方人物周刊：缔造黑神话——独家专访《黑神话：悟空》制作团队 | 封面人物
2、南方人物周刊：对话《黑神话：悟空》制作人冯骥：你在自信之巅时，也在愚昧之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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