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岩（化名）今年的父亲节，与以往任何一年都不同。作为“欢牛蛋糕屋”的加盟商，他和妻子张丽（化名）在杭州经营的两家门店，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却迎来了命运的转折点。
6月15日，一整天的时间里，王岩夫妇都在忙碌地为顾客准备各式各样的蛋糕和甜品。然而，当夜幕降临，一则突如其来的消息将他们推向了绝望的深渊。深夜11点左右，欢牛蛋糕屋官方发布了一则《致消费者的告别公告》，声称因成本激增、市场竞争激烈以及管理上的失误，公司已无力继续提供产品和服务。
公告中虽然提到了“告别”，但对于消费者最关心的会员储值余额问题，却只字未提。消息迅速传播开来，次日，大量消费者涌向欢牛蛋糕屋的门店，希望讨个说法。记者近日实地探访发现，欢牛的直营门店已经上锁关闭，加盟商门店也处于停业状态。
欢牛蛋糕屋，这个陪伴了杭州消费者12年的烘焙品牌，曾经创造过辉煌的成绩。创始人徐浩和邓周虹夫妻凭借大单品年销过亿，并在2022年获得了资本的青睐，融资约千万美元。邓周虹曾满怀信心地表示，要将欢牛打造成“有百家店的百年品牌”。
然而，如今的欢牛却走到了尽头。不少消费者对记者感慨道：“欢牛以前的生意那么好，真想不到会突然倒闭。”这背后的原因，或许可以从加盟商的讲述中找到线索。
王岩经营的欢牛蛋糕屋门店位于一家繁华的商场附近。6月16日，当记者走进这家门店时，只见货架空空如也，再也闻不到往日的香甜气息。不断有消费者上门询问储值卡的使用情况，王岩和张丽只能一遍遍地解释现状。
玻璃门上张贴的声明书显示，欢牛蛋糕屋品牌已不再给门店供货。消费者持有的储值卡资金全部进入了杭州欢牛食品有限公司的账户，门店仅为消费端口。按照此前的运营模式，加盟商需要提前支付货款订货，顾客在门店的消费金额由欢牛公司通过月结的形式返还给门店。然而，当月的销售额却要在第二个月的20日左右才结算给门店。
记者探访的另一家加盟门店也张贴了相似的说明。对于消费者最关心的储值卡余额问题，加盟商门店提供的退卡专线电话始终无法接通，他们也无能为力。看到欢牛如今的情形，不少老顾客和加盟商心情复杂，他们觉得自己的信任被辜负了。
就在一周前的6月8日，欢牛蛋糕屋还曾下场辟谣称“我们没有跑路，所有门店仍在正常营业”，并给老顾客发放了新品试吃券。这些举动当时被部分消费者视为“真诚的回应”，甚至带动了部分门店业绩的短暂提升。然而，6月15日深夜的那则《告别公告》，却彻底打破了这份忙碌的喜悦。
多位加盟商透露称，《告别公告》发布前的几个小时，欢牛品牌方曾告知他们“坚持不下去了，准备爆雷”。据他们提供的《致加盟商的信》显示，“即日起欢牛蛋糕屋将全面停止原料供应与运营支持”，“公司正在寻求第三方资源协助门店过渡”。
当天傍晚，王岩立即赶往欢牛的工厂，在那里见到了创始人徐浩。徐浩直言：“破产了，有问题的话直接找律师。”这意味着加盟商5月和6月上旬销售的货款暂时无法得到结算。王岩表示：“我们有几十万元的货款没有结算，加盟费、保证金也大概率要打水漂了。”他认为自己作为加盟商，和消费者一样被品牌“坑”了。
部分不甘心的门店开始自救。多家门店张贴的告示强调称：“我们是独立运营的主体，欢牛是门店部分产品的供应商，倒的是品牌，不是我们。”“生日蛋糕定制如常，门店新鲜制作。”然而，面对房租、人力成本等支出，王岩和张丽依然焦虑不已。
在消费者的印象中，欢牛蛋糕屋的生意一直不错。有常客反馈称：“门店到了晚上七八点东西就卖光了，蛋糕还要提前预订。”欢牛蛋糕屋诞生于2013年，以“用更好的原料，做幸福的味道”为核心理念，相继推出甜品西点、小蛋糕、手工面包等产品，并提供下午茶定制、企事业蛋糕定制等服务。
说起欢牛蛋糕屋的招牌产品，多位常客首先想到的是豆乳盒子或雪胖子。这些产品一度成为爆款、供不应求，门店外消费者大排长队抢购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王岩和张丽较早地加入了欢牛蛋糕屋这个品牌。当时欢牛已经小有名气。张丽记得她写了加盟申请书并通过评估后才签署合同。她觉得：“那个时候品牌还是爱惜自己‘羽毛’的。”最开始的几年门店业绩蒸蒸日上，他们还盘下了旁边的铺面扩大规模，见证了欢牛蛋糕屋的“高光时刻”。
2022年2月，欢牛蛋糕屋关联公司欢牛（杭州）餐饮管理有限公司获得了约千万美元的融资，背后投资方包括顺为资本。顺为资本合伙人程天当时表示看好欢牛蛋糕屋的发展前景。据透露，这笔融资资金主要用于门店开拓和品牌升级。
邓周虹曾在专访中提到自己的目标：“要把欢牛开成有百家店的百年品牌。”虽然欢牛门店暂时没有达到100家，但供应链已经达到了可覆盖“100+”门店的能力。这几年欢牛蛋糕屋确实在加速扩张。数据显示，2021年至2023年欢牛开店数分别为12家、15家、31家。
然而，融资之后欢牛品牌和部分加盟商的关系似乎也变得更为复杂。记者梳理发现，品牌关联公司欢牛食品在2022年前后以20%的持股比例入股多家加盟门店。据加盟商介绍，他们交给欢牛品牌的加盟费用包括20万元加盟费以及5万元的保证金。欢牛方面主要提供甜品以及部分原材料，蛋糕品类由门店自行制作。
然而近年来，受经济大环境和同行竞争的影响，门店营业额下滑明显，利润空间越来越小，欢牛品牌和产品的号召力也在下降。加盟商们指出，欢牛品牌还面临着爆款“过气”、新品人气不足的困境。虽然欢牛在不断推出新品，但新意不足，似乎总是围绕芋泥、麻薯、肉松“老三样”打转。
从2024年下半年开始，欢牛蛋糕屋经营不善的迹象逐渐显现。一位给欢牛提供包装的供应商称：“去年下半年欢牛就有几个月没给过货款了，后面提出分期偿还，结果现在倒闭了，还欠我们10万元。”欢牛品牌关联的多家公司涉及多起买卖合同纠纷案件。
目前，供应商、加盟商被拖欠货款，欢牛品牌以及第三方派遣员工也拿不到工资，多方都在维权。杭州市钱塘区商务局相关负责人透露，欢牛品牌债务已处于资不抵债的状态。若欢牛进入破产清算程序，员工工资属于优先清偿债权，加盟商货款、消费者储值金、供应商合同欠款等属普通债权，清偿顺位靠后。
